时川不息

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
=阿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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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你所以我

*BGM-《一荤一素》,可以的话希望大家可以边听边看。

*一些胡言乱语的随笔,比起CP向,更像是一些没头没尾的片段。


爷爷家要拆迁了。

时光其实早就收到了这个消息。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有人去找身为房主的爷爷商谈过这件事,说是城市规划建设,这一片要建设立交,工程明年年初就要启动。这座房子是时光爷爷家的自建房,早些年建在城边上,时光每次过来还得花钱坐公交,后来方圆市城建发展,城市越来越大,他爷爷家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城市边缘了。由于是道路规划建设,自然只能接受,那一片的老邻居都得搬走。时光家是他妈妈工作的医院分的房子,他现在搬出去住了,家里只剩下妈妈一个人,空的房间是有,但是爷爷更想和老邻居住在一起,只好另外再去看新楼盘。那段时间时光太忙,农辛杯的名单一确定下来,他就忙着比赛,这些事情早被他抛到脑后,都是家人快要处理完了,再想起来和他说一声,也只是穿插在询问他最近是否还好的电话问候中,提了几句。

等到时光回国以后再想起来这件事,赶忙过去的时候,爷爷都已经从那里搬出来了。砖砌的灰色外墙上用红色的油漆画了个大大的“拆”字,一如当年的少年宫,只是更加扭曲,一眼看上去就让时光烦躁。他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在这面墙上用粉笔乱涂乱画,很多个矮矮的砖面上都有他画的奥特曼大战怪兽的抽象画,只是现在早已不再清楚。

家里和阁楼里的东西早已搬走,是时光去韩国下农辛杯第二阶段比赛的时候,爷爷和妈妈找了个搬家公司,张罗着搬走的,房子里如今大概只剩下一些没什么用的旧物件,只是还锁着门。那个木制的棋盘早被时光早早的放进了自己的房子,才不至于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流落进古旧市场。

放在门口的那个鞋架不见了,时光找不到爷爷家的钥匙,从自己的口袋里翻找了半天,在自己那一大串钥匙上找到一柄黄铜色的钥匙,是之前有段时间他总过来,一个人坐在阁楼上,那时候爷爷给他的。

大概是因为房子要拆了,阁楼自然也不再上锁,生锈的旧锁只是堪堪挂在上面,伴随着开门的动作,锈蚀的螺丝钉从木门上掉在了地上。时光走进那座小阁楼,地上厚厚的灰尘有一道道拖动东西时留下的痕迹,看起来杂乱无章。

施工队的挖掘机现在还没来,给他留下了这栋房子最后空荡荡的骨架,也许再迟来几天,这里就只剩下木头砖块、钢筋和残缺的楼板了。

这几年为了方便去棋院,他很长的时间都在北京住着,北京的冬天很冷,但是房间里总有暖气,和他从小长大的方圆没有半点相似。时光没有脱外套,方圆市的冬天又冷又潮湿,他就这么在地上靠墙坐着,望着那扇窗外的天空,从白天坐到晚上,直到日落月升,时光才发现自己原来睡着了。其实白天窗外也看不到什么,原本种在这里的树很快就要被挖走了,如果工程建的快,很快那里就会成为一条车水马龙的高架桥。

但可能是因为这里对他有着非凡的意义,时光似乎梦见了褚嬴。在这之前,时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他了。说是似乎,因为那个人离他太远了,时光走在梦中的竹林里,也不再去追逐和寻找,他只是感觉,但不能确定,也许此刻褚嬴正在看着自己呢?

有时候他会想,也许褚嬴就像时间,是他个人主观的,只有当他观测时、想念时,褚嬴才存在。这些年他无数次有过这样的错觉和感受,在他握着那柄折扇纵观棋局时,在他去参加朋友们的毕业典礼时,在他打勺以后力挽狂澜登上三星杯的领奖台时,他举起奖杯、升九段的时候,他总觉得褚嬴就在他不知道的什么地方,穿过岁月的距离看着他。

但是现在这个阁楼要拆掉了。他们最初相遇的这个阁楼,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。茫茫天地间,他以后要到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地方?

也许是他有那么一段人生,体会到了与旁人相比加倍的陪伴,之后就要去用十倍百倍的孤独偿还。

然后时光醒了,他还是没有在梦中见到褚嬴,原来没有什么命运的提示和预感,只是天黑以后阁楼里太冷,几乎要将他冻感冒了。一个寒颤以后,他抬起头,看见一轮圆月。

他想,阁楼很快就要消失了,今天就让他任性地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吧,反正没有人会找他。同住的俞亮肯定以为他太久没回方圆,今晚回家去了,妈妈那边更是不会担心自己早就成年了的儿子。

07年的时候他和俞亮去看电影,是他喜欢的周杰伦拍的。俞亮表示歌手为什么会拍电影?看上去就不太专业。但在时光的要求下,俞亮又上网看了海报和新闻,听说这电影和古典乐有点关系,于是“屈尊纡贵地”(时光语)决定和时光一起去。

电影里主角要是在初遇的那间教室里弹钢琴,就可以穿越时空、回到过去,此刻时光坐在阁楼上想起自己断断续续、在睡梦中看完的这部电影,如果他在挖掘机拆迁时,在这里下棋,也可以像小伦一样穿过时间、回到过去、见到小雨吗?

今年时光二十一岁,拿到了自己的第三个世界冠军。

他想起自己彼时曾经说要在四十岁时挑战褚嬴的棋神之位,先遑论褚嬴早已不在,自己四十岁时,棋力恐怕早就不同今日。

他没来由地笑了笑,觉得自己很幼稚,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成熟的大人。

褚嬴,我们在这个阁楼上相逢,在水中重逢,在月光下分别。

除了我们,无人见证。

 

晚饭是俞亮做的,一荤一素,一碗汤,是时光喜欢的口味。菜端上桌了,他才想起来忘了问时光去哪了,今晚回不回来吃饭。坐着等了一个多小时,俞亮觉得还是应该问问,给时光打电话,对方关机,他想时光大概是回家里去看妈妈和爷爷了,但是又忘了带手机充电器。去客厅一看,充电器果然在插板上。

俞亮心想,我是担心棋院找他有急事,却联系不到人,于是给时光妈妈打了电话。电话接起来,对方却说时光今晚没回去呀。俞亮这才想起来时光之前好像提过拆迁的事,于是又和时光妈妈确定,爷爷家是不是要拆迁了?

得到回答后,他便知道时光去哪了。俞亮不知道时光有没有带钱,但对方肯定是不会这么晚了再去打扰家人的,又不知道时光什么时候回来,是否还回来,出门时穿了什么。他想了想,还是决定过去。

下了楼,他发现方圆市下雪了,这大概是几十年一见的事情,只好又上楼去拿伞。其实天气预报早有预警,前年南方大暴雪方圆市都没积起什么雪花来,但今年却又轮到了这座南方的城市。

 

在他的童年时代,生活中只有下棋,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这样的一个孩子、与他没有丝毫相像之处的人有什么关联。

在他遇见时光之前,他父亲那些年一直在北京的棋院。取得名人头衔以后,最终还是选择回故乡定居,并且开了一家名为黑白问道的棋馆。俞亮小的时候别的记忆都模糊了,或者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去记忆。母亲要照顾父亲,也要照顾年幼的自己,父亲忙于各大比赛、教导弟子和棋院的事务,很少有坐下来抱着他或是父子玩耍的时刻,甚至连一起下棋都是少数,更多的时间俞亮是由爷爷奶奶和保姆照顾、在棋盘边长大的。

结束了在北京的幼儿园生活,俞亮跟随父母回方圆市上学。方圆市作为围棋大市,底蕴深厚,有的小学也有不少棋童,围棋氛围很好。虽然俞亮不一定经常会来学校上学,但家人还是要选择一个氛围浓厚的好学校为他挂上学籍。由于是半途插班,原本的一年级班级已经分好了,俞亮的妈妈牵着他的手走过校园,打算看看学校情况的时候,整个学校的学生们都在上课。

忽听得某处有人一声大喊,“时光,你给我从窗户上下来!”

转过头去,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仿佛一只顽皮小猴,从教室的窗户里钻了出来,跑过走廊,又十分欢乐地从大门冲了进去。即使站在讲台前接受老师的批评,看上去也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。

俞亮妈妈没想到还有这么调皮好动的小孩,与他们家俞亮比起来可谓是天差地别,同时在心里决定还是换个学校再看看。俞亮跟着妈妈离开,坐上车时向外看了一眼,学校课间铃响起来,他仿佛看见一个孩子,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小孩从教室里冲出来,开始尽情享受这十分钟的短暂快乐。

妈妈问他在看什么,是想在这里读书吗?这个学校的学生有些太闹了。

小时候的俞亮看了看解放路小学的大门,摇摇头,说,没什么,妈妈,我们走吧。

 

这件事是后来一次家宴上,他妈妈说起来他小时候上小学发生的一些事情,才提起来的。时光一边吃虾,一边震惊地抬起头,说自己就是解放路小学的。

只是真的很不巧,那时候,距离时光和他第一次在黑白问道相识,还要几年呢。

想到这里,出租车停了。时光爷爷家这片路太窄,车不好开进去,俞亮只好下车自己步行。

走到那栋房子前,果然门没有锁,但俞亮并不能确定是不是这里本来就没有上锁。这里没有灯,他按亮了手机,走上阁楼。

“时光?”

他轻声问着往前走,发现时光真的在这里坐着。淡淡的光线从阁楼的窗户外照进来。

“俞亮。”

时光回应道。

他们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一起坐在这个即将要被拆迁的阁楼上,灰尘在月光下漂浮着。俞亮本来想对时光说,想哭就哭吧,转过头去还未开口,就看见从时光的眼中落下的一滴泪。

那滴泪是透明的,俞亮仿佛透过这滴泪,看见了时光心底、也看见了他自己心底的什么地方。

时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,或者说连这一滴泪他自己也未曾察觉。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,忙对俞亮说,“我们回去吧,这里太冷了,你不要感冒了。”

俞亮摇摇头,说,“没事。”

说着就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时光披上,他更不想时光生病。

“二月份还要去上海下农辛杯,你不能生病。”

时光拦住他,说,“俞亮,你不用这样的。”

你不用陪着我,不用见证我的脆弱,也不用安慰我。你这样会让我有一种把什么都告诉你的冲动,但同时我却还是胆怯的,我讨厌这样胆怯的自己。

那次北斗杯之前,他们在这座阁楼上对弈,时光输了,但什么都没有说,俞亮一直以来也都没有问。但是俞亮知道,对于时光来说,这里是特别的。

在这里下棋,甚至只是谈论起围棋,都对时光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,甚至超过幽玄祺室,超过世界比赛的擂台,即使这里只是一个破败的小阁楼。俞亮知道,暗恋就像围棋,是两个人的事,但总最终由一个人来结束。所以他只是陪时光坐在这里,听到时光说“不用这样”,他便没有再反驳别的。

“今天是圆月,俞亮。”时光说道。

今天确实是圆月,冬至刚过,因此是冬月正中,但是因为后半夜突然下了雪,云层遮住了月亮,现在已经看不见了。

“时光,外面下雪了。”俞亮提醒他。

时光这才反应过来,恢复了咋咋呼呼的样子,说下雪了?!方圆竟然也下雪,这也太冷了!

这话说完,也终于感受到之前未觉的寒意,时光看了一眼手表,发现竟然已经快要午夜了。

“我们回去吧。”他对俞亮说。

俞亮跟着他站起来,问,“不再待一会儿吗?”

时光站在阁楼上,环顾一周,摇摇头说,“不了。”

 

阁楼的锁已经坏了,于是他们将门虚掩上。下了楼,时光再次用那柄黄铜钥匙锁上木门,同时,在关门的那一刻,他轻轻地说,“再见。”

人们总擅长的离别时脱口而出新的期盼,短短再见二字,还没分开,就已经仿佛在约定下一次相遇。

爷爷家的木门关上了。

他这才意识到,原来月亮被云层遮盖,天空下起雪来,已经有一段时间了。

俞亮在时光身后撑开了伞,遮在了时光头顶。

八十年回归一次的哈雷彗星,百年一遇的大雪,数百年一次的超新星爆发,这些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显得特别而珍贵,只是因为个人生命的度量有限。但围棋不同,他与千年前的褚嬴、百年前的小白龙同样下棋,看的却是同一轮圆月。今后所有的特别在人世间再度上演,下围棋的人也是依然。

时光再抬头,看见伞骨。伞,也千年未变过啊。你看,不变的东西其实那样多。

他想把伞从俞亮手里接过来,对方不愿,他们只好一同握着。

 

“就这样吧,就这样走回去吧。”

还没有说的那些话,以后再说吧。时间还长着呢。

 

-END-


因为看了剧,又有想表达的东西,最终还是想写点什么,落笔以后发现却很破碎。

原本的篇名是《阁楼上》,只是想写一个场景里的一些画面,后来听了标题里的歌,发现这六个字,能够将他们之间的故事、所有的故事都讲尽了,于是改作如此。

“在我掌心放了一颗糖果 人类为何都在看天空

是你让我活的得与众不同”

懒得翻找小号,又想表明其实写了点东西,于是发在这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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